京墨

【懿亮】人间梦

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赞美太太。

氏淮:


接上篇。连接性差。无逻辑。草草收尾。圆不回来。无意义作品。短。拒绝人身攻击。




又是一个晴好朗阔的清晨。

司马懿已病了许多时日,一直混沌迷糊,今天竟无意收获了罕有的清醒。他被温存的晨光刺伤了眼,于是便蹙着花白的眉,吃力地望门口看去。映入眼帘的身影却使他猛地坐直身子。

那人略微歪了歪头,让出一线迷朦的晨曦,他恣意舒展的肩脊像是蓬勃抽芽的桃枝,轻年的骨骼被阳光镀上流丽的金,苍山白雪般的颈项被云霭状的黑发半遮半掩,长瀑似的淌下,再纠缠着跌落在细窄的腰间。司马懿的喉头稍稍梗塞,他探出上身,用日益浑浊的眼珠死盯着那端凝秀颀的背影,直到微颤的瞳孔映出那遗失于滚滚征尘中的、温柔且久远的景象。

“孔明……”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他心底一动,也令对方犹疑着回首。熟稔的清俊面容披了薄纱似的曙色,英朗的眉弓下蛰伏着淡薄的阴翳,乌浓黝黑的长睫滤过万千尘嚣,静水般澹然的瞳仁栖落了烟霞与流云的梦。

司马懿领会到无法形容的震撼,他一壁扶住前额,一壁紧攥着被褥,竭力让这灼热的眩晕感尽快消退。那似已年近弱冠的青年人却默默注视着他的痛苦与触动,面色如初,甚至近乎无动于衷。这个年纪的诸葛亮早已学会将好奇藏在眼底,以沉静无情的观察与思索来获取自我所需。他凝视着司马懿,看上去虽泰然自如,心底却在进行着紧张而精确的演算,连一丝不必要的表情都不会泄露。

这并非天性使然,而是长年与司马懿相处的经验所致。他早已习惯时刻保持警惕和戒备,收敛那逼人的才气,小心翼翼地接触身边的人与事。

而这细微的差异使司马懿感到陌生,他惊诧失措地在脑海中搜刮着有关那人的记忆。

的确,让人念念不忘的诸葛孔明并非如此,那样隐忍的姿态本不属于他。眼前的这个人,除去外在,其脾气秉性与青年司马懿的同窗大相径庭——在那个早已化作尘埃的时代,卧龙尚且风华正茂,他渴望浩瀚的苍空,希冀着一场酣畅的翱翔。他是如此的跃跃欲试、锋芒毕露,且从来不屑于藏锋敛锷。他惯熟于以宁定的优雅来柔化内心的傲慢,看似知书达理又得体周到,可他却与内敛含蓄堪称绝缘。他鄙夷虚伪的谦逊,更不愿因外物篡改本心。乱世使他过早成熟,可天性却给予他永不磨灭的纯真。他热切又沉默地恒久忍耐,怀揣着注定艰辛的梦想,却从未迷茫无措,而是在孤寂的黑夜里跋涉求索,并深挚地期盼着那一抹熹光的降临。

而这些铸就了诸葛孔明不朽的魂灵,少了它们,便再无那股令人心折的悸动。明哲保身、和光同尘,这令人谙熟的特质,是属于司马懿自己的。念及此,他几乎要冷笑出声——这便是上天给予他的、最辛辣刻骨的讥嘲。

被炽热的怒火烧过后,心间洒满惨白的余烬。一股浓浓的厌倦笼罩了他,恍若亲眼目睹圆璧破碎、珠玉蒙尘,当某件精美绝伦的物件失去了它独一无二的特性,沦为俗流,甚至赝品,那便再无珍藏品玩的价值了,不过,虽然低贱且不雅,却也并无销毁的必要。

司马懿低垂着覆满皑皑白雪的头颅,眼尾的细纹刻入鬓角,整个人陷落于失望的泥淖。待他平复意绪,就缓慢地挪开视线,满脸不耐地挥一挥手,仿佛将这丰神俊朗的青年看作是令人作呕的尘芥。而对方显然足够敏锐,在捕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反感后,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躬身施礼,转身就要离去。

“从今往后,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。”司马懿冷冷地眄着那方才还令他心旌荡漾的背影,寒声道,“现在,就从这里滚出去。”

那身影凝滞片刻,却只是颔首,莹莹抖颤的光斑在玉白的脖颈上缄默流转。在即将离去的那一刻,在司马懿已彻底丢弃往日的那一刻,在暖烘烘的朝阳将他融成透明星子的那一刻,他语调含笑,唇齿清朗,掷地似有金石之声。然而,那低柔的话尾却勾勒出一派悲悯的苍凉。

“你真是个可怜人。仲达。”

司马懿从床榻上遽然回首,却只望见那素色袍角轻掠过方正光滑的石阶,葳蕤花木吞吃了他的残影,秋风骤起,瞬息之间,万籁岑寂无声。

垂暮之人怔愣许久,忽然嗤笑一声。将整个天下收入掌中,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,结局的轮廓已然被灼灼荣光勾勒得分外明了。他寿数有限,但已为子孙铺平了宽敞大路,这世上再无人能阻挡司马氏的旺健气运。那煊赫的云冠只会愈发高耸,躯体上缠绕的绫罗宛若华美的桎梏,日益鲜艳沉重。巍峨艳丽的屋宇雕梁画栋,炙手权柄,锦簇牡丹,多娇河山,万姓俯首……令人目眩神迷的一切,终究逃不过翻云覆雨手。

至于他,那个仅存留于久远记忆与后人传说中的他。令人十足费解又不禁欣然神往的他。

抑或是过早陨落的他,惨淡收场的他,沉眠于定军山深处、被绵延春草遮蔽枯骨的他,被怵目兵燹与滚滚征尘埋葬的他,甚至是国破家亡,连毕生心血都早已化为乌有的他,又有何资格——将这无谓的怜悯递给睥睨天下的赢家。

或许是因为他忘却了襄阳第一枝春桃的颜色。司马懿感到些许的凄凉和如旧的遗憾,不过很快,这种多余的情绪便随着最后一口的呼吸,一起静默地消散了。

#

司马太傅的葬礼并不隆重,这源于他个人的授意。他的好儿子们一如既往的心齐志同,如今也愈发成熟可靠。他们将自己缠成无垢的雪白,并肩哭泣着,一起将温热的眼泪砸进新翻微湿的泥土中。

灵幡纷飞,已到了盖棺定论的时间。

可是再多虚伪、装裹华丽且满缀珠玉的言语都丧失了意义。这乱世分合聚散,了无定数,华屋秋墟,几度兴亡。在哀嚎恸哭和漫天惨白中,这场浩大而满载悲欢的梦迎来了状似完满的终结。英雄的时代已然在慷慨高歌中远去,不久以后,会有温情并冷酷的史笔将这千载一瞬的血泪封存腕底。而目下唯存些许铿锵坚忍的余音,却终究是独木难支,气运将衰。后事或许更多蹇难,但那都与逝者无关。

同建安十二年一般——在蔚蓝晴空下,这只是秋风又起的人间。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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